但老爷子偏生喜欢这股子冲劲儿。
要是为人事事谨慎、小心翼翼又会显得有几分拘谨,做事儿举棋不定、不够大气,木颂清这般恰好两者兼有的,看似矛盾,但不如说他心中有数。
这反倒让叶老爷子生了几分期待,想看看他能弄出什么花来。
见木颂清主意已定老爷子也不再多说,允了他的请求,便将人放了出去。
叶柒在院中等得无聊,心思一动溜进了叶老爷子的酒窖。
叶柒这好酒的天性与叶老爷子像了十成十,酒窖里的酒都是老爷子从全国各地搜刮来的好酒,更有甚者是市面上的绝版货,有价无市,堪称珍品。
叶柒每回来偷酒也不敢多拿,让花雕寻了两三个小壶拿在手里,掀了酒缸的盖子,一个个挨个闻过去,但凡闻到喜欢的味道,便打了酒装进小壶里带出去。
她背不全那些酒的名字,就是想让木颂清也跟着尝个鲜。
等木颂清从叶老爷子屋里出来,就见着叶柒腰间挂着三个小酒壶冲他挥手,还没来得及问,便被叶柒拉着出了门。
直到上了马车,叶柒将酒壶往木颂清怀里一塞道:“木大哥,你尝尝,这都是我阿翁的珍藏。”
木颂清笑道:“又去偷你阿翁的酒了,你也不怕他说你。”
“他的就是我的,再说……”叶柒向木颂清比了个手势,笑道“我也就拿了这么一点点。”
木颂清方才和叶老爷子在屋里说了那么会儿话,嘴也有些渴了,于是从善如流,随手选了一壶喝了一口。
那酒入口之后,木颂清怔愣之间缓缓放下手来,盯着那酒壶出了神。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叶柒见他突然不说话了,不知发生了何事,也不敢随意开口问。
她从没见过木颂清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三分悲伤七分怀念,像是透过这酒想到了谁一样。
恰在这时,木颂清轻轻道:“柒柒,你可知,这酒叫什么?”
叶柒微微摇头:“不知。”
“它……叫青梅绕,是我父母所创。”
木颂清将手中的小酒壶晃了晃,依稀可见壶中的酒液微微泛着淡淡的绿色,还能闻到一股青梅的甜香。
一切就像是回到幼时,廊下慈爱的母亲,用青梅沾了些酒让他舔了一口,他被辣皱了脸,却仍对这味道流连不已,拉着母亲的手便去咬那青梅,这模样逗笑了一旁的父亲,对母亲道:“待清儿再大些,不如为他酿一壶他也可入口的酒,算作我们夫妻二人送他的礼物。”
“都听你的。”母亲温婉地笑着,怕他吃醉了,将手上的酸梅收了起来,而他却依旧眼巴巴的瞧着,委屈坏了。
而后来,待他十岁那年,便有了“青梅绕”。
因着是为他所酿的酒,酒方也被父亲一道当作是生辰礼物送给了他,这也是他学会酿的第一种酒,再后来他双腿残废,父母因病去世,因着酒方早就被父亲记在他的名下,因此哥嫂们就算是打青梅绕的主意,也没办法硬抢。
他被赶出木家以后,这款木家最出名的青梅绕就此成了绝品。
木颂清本以为再无机会喝到这酒,却不想叶家竟有收藏,这或许是上天注定了的。
借着青梅绕为引,木颂清便把自己身上的事一一同叶柒仔细说了来。
马车缓缓前行,待回到酒坊,木颂清也把自己的故事讲得差不多了。
叶柒从来没有想过,木颂清看似云淡风轻的背后竟还有这么多的心酸。
她本以为这样勾心斗角、争夺家产的事只会发生在大富权贵之家,没想到普通民户竟也有着这般烦恼。
木颂清道:“这世间人心若是贪婪,莫管是富是贵,但凡是利都有可贪之处,所以从来不是身份处境的问题,而在于人本身。”
两人下了马车,进了铺子,此时店内的客人已然比先前少了些了,叶柒和木颂清寻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木颂清将那三个小壶搁在桌上,把叶柒的手握了过来攥在手心,花雕笑了一下,便悄悄退开了。
而店内旁人都忙着处理自己手上的事儿,一时之间也无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隐隐约约的温馨甜蜜。
木颂清问道:“还有一事,你听了仔细考虑清楚,可还愿同我在一起?你若是怕,我不会怪你。”
叶柒见他有几分严肃,点头道:“你说便是。”
木颂清道:“自我离开杭州以后,便隐隐察觉,除了堂哥堂嫂那,还有另外一处也在对我手里的东西虎视眈眈,且这些人,似乎更狠,甚至想要我的命,我怀疑,我腿上的毒与这群人也脱不开关系。”
叶柒一惊:“那当时花街绑你那人……”
“他不是……”木颂清道“若是那伙人,绝无可能让我离开……”
木颂清叹了口气:“恐怕是我那哥哥嫂嫂为了拿到秘方,用了些江湖手段。”
叶柒觉得有道理,但心中也多了些忧虑,两弯秀眉蹙起:“颂清,你往后可要注意些,不要一个人出门,卢青若是不在,你就叫上我,或者把汪良他们带上,万万要以安全二字为上。”
木颂清笑了,手指摩挲着叶柒的手背,又将她的手握紧了几分:“你要陪着我?你不怕我会连累你吗?”
叶柒连连摇头:“说好了要在一起的,你可不能反悔。”
她说着反客为主,将木颂清的手臂抱在了怀里,抬起了小脸,认真道:“反正我是赖定你了,你甩不掉我的。”
木颂清心底软成了一片,余下的那只手摸了摸叶柒的头:“你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你不怕,我也不悔,我会保护好你的,不管是谁,都不能伤你。”
叶柒听了木颂清这话,笑弯了眼睛:“我又不是柔弱女子,不需要你时时护着,我也可以保护你呀!”
“好好好!”木颂清笑了,为她倒上了一杯青梅绕“尝尝,这酒或许还是出自我手呢。”
叶柒端着酒杯,这才想起方才在听木颂清的事儿时,心思全系在他的安危上,却忘了抓住这一个重点,忙道:“木大哥,原来你会酿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