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头脑还是昏昏沉沉得无法正常思考,但木颂清抛给了叶柒一个天大的诱惑。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叶柒的身体先有了反应,诚实地接过了木颂清手里的碗,干脆地一口闷。
喝完后,叶柒嘿嘿一笑道:“这回可以去看烟花了吗?”
花雕目瞪口呆,给木颂清比了一个大拇指:“木公子你太厉害了,往常我让小姐喝醒酒汤都要折腾半日,你一句话就搞定了。”
木颂清笑而不语,只听得花雕问道:“那…你真要陪小姐去看烟花啊…”
许是醒酒汤起了作用,又或是叶柒本就没有太醉,她忽然愣愣地问道:“木大哥…我们家中哪来的烟花啊?”
木颂清替她理了理额发,淡定道:“这你就别管了。”
他唤了一声:“卢青……帮我把房内的东西拿来吧。”
卢青本就没喝酒,闻言便放下筷子出去了,不一会儿抱了几桶烟花回来,道:“都在这了……”
木颂清看着这些烟花心情有些复杂,这是前些日子见叶柒心情郁闷,本想买了逗她开心,却没想到等用上,问题已然解决了。
他叹了一声,心想,这或许是阴差阳错,让烟花变作气氛的调料,反正横竖都是让她开心。
木颂清让花雕扶起叶柒,道:“走吧,我们去院中放烟火。”
其他人已醉得不知东南西北,李峥隐约听到了“烟火”两字,拼了老命地挣脱了桎梏着他想要继续划拳的洪师傅,一把抱住了从他身旁路过的卢青,撒着赖道:“我也要去!”
木颂清看着已然醉眼朦胧的李峥,只好同卢青说道:“扶着他些,我自己推车吧。”
于是唯三清醒的三人,带着两个醉鬼来到了院中。
烟花飞上天炸开成朵朵绚丽的花火时,李峥已经靠着门框睡着了,卢青与花雕站在一块,前方,叶柒坐在花雕从厨房找来的板凳上,依着木颂清的轮椅,一双眼睛弯成了两道新月,她拍着手,迷迷糊糊道:“木大哥,你快看!快看那朵!”
木颂清见她胡乱指了一气,一头雾水,半晌“嗯?”了声。
叶柒扭过头来冲着他笑眯眯,在接连的烟花炸开的声响中,大声喊了一句:“木大哥!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嗯……”
木颂清深邃的瞳孔轻柔地泛着波光,叶柒看入了神,自己犹如在那叶在他波澜中荡漾的扁舟,被海水温柔地包围着。
一瞬间叶柒觉得这满天的星火、烟花都黯然失了色,她只想徜徉在眼前的深海中。
“木大哥,你真好看……”
她呐呐道。
木颂清微微笑着,耳畔又是一声呼啸而起的声响,他抬起脸来望向天空,空中一朵烟花炸开,化作火星四射,又在不同的位置绽放出一朵朵牡丹似的花火。
“但为卿故……”
花雕伸手在叶柒面前晃了晃,叫了她一声:“小姐,发什么愣呢?”
叶柒从回忆中蓦然回神,支着下巴看着卢青在酒坊大堂内忙里忙外地打扫,木颂清正在柜台后记账,修长的手指夹着毛笔,落笔行云流水。
“花雕!”叶柒向花雕招了招手,花雕一脸莫名地凑了过来。
“小姐,何事?”
叶柒压低了声音:“那晚看烟火的时候,你有听到木大哥同我说了什么吗?”
这些时日但凡得了闲,叶柒就忍不住开始想这个问题,那天她醉得神志不清,却仗着酒意,将心里头的话脱口而出,她隐约记得木颂清同她说了什么,可那话就像是风一样,刚到了耳边就散了,她压根一个字都没记住。
花雕与卢青为了不打扰叶柒和木颂清说话,就站得离他们远了一些,再加上烟花的声音不小,别说木颂清了,就连叶柒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见。
叶柒一见白问了,叹了一声:“要你何用?”
花雕被平白冠上了一个无用之名,委委屈屈道:“那小姐怎么不亲自去问木公子啊?”
“他这些天忙成这样,我哪好意思打扰他…”
自原料陆陆续续送到,洪师傅正式开始酿酒,木颂清每天带着卢青早出晚归地采购所需的物资,又夜夜记账到深夜,为之后的正式开业做准备,让她这个正牌老板都不好意思了起来,自然更好在这关键的时候去问一些私人的问题,也怕打扰到木颂清。
当然,叶柒自己也是有正事要做,这些天,她已经带着李信等人就去发了好几波传单了,眼下就等着洪师傅的酒酿出来,好有下一步的举措。
日子一天天地过,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闲暇,但木颂清仍忙着核对项目,让她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真是…憋死她了!
柜台后,木颂清记完了今日最后一笔酒具的支出,吹干了账本上的墨,终于将笔墨收了起来。
叶柒心中一喜,道:“花雕你说得对,我去问问他!”
花雕反应慢没弄明白状况:“您不是说不打扰吗?”
“他这不是忙完了嘛!”
叶柒说得理直气壮,拔腿就走向了柜台。
哪知刚开口叫了一声:“木大哥!”
汪良一脸兴奋地从后院奔了进来,见着他们便喜道:“小姐,掌柜的!师傅让我来通知你们,第一批雪里红出酒了!!”
木颂清与叶柒同时看向了对方,从各自的眼中发现了相同的欣喜。
“阿柒,我们去看看!”
“嗯!”
酿酒室内,微微发红的酒液从蒸馏的容器中滤了出来,缓缓流进了酒缸中。
叶柒的嘴角止不住上扬,这是他们接手酒坊后的第一批酒,是她这些天的朝思暮想,而今都化作了现实。
洪师傅同样笑得合不拢嘴,他接了两杯拿到了叶柒和木颂清面前,道:“雪里红,二位当家的尝尝!”
叶柒郑重其事地接过,发觉自己的手微微颤抖着。
叶家的雪里红改良自西域葡萄酒的配方,将小麦与葡萄等材料发酵后酿制而成的,口感上清爽中带了一种葡萄的酸甜香气,很适合春夏这样的季节。
叶柒敢说,自己这么些年来混迹长安大大小小的酒坊花街找酒喝,这种口味的还是第一次喝到!
如果木颂清带来的冬青是温柔多情的仙子在你的舌尖跳舞,那雪里红就是山林间在溪水中嬉戏的精灵!
一种是缠绵不休,另一种是灵动轻盈。
叶柒放下了杯子,看向了木颂清,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的惊艳之色。
“好酒…”木颂清盯着已经空了的酒杯喟叹,他抬起头来,按捺住激动对其他翘首以待的人宣告道“有间酒坊的雪里红酿成了!”
顿时,所有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木颂清对洪师傅微笑道:“洪师傅,辛苦你了!”
“哪里,应该的!我盼这天已近很久了?”洪师傅红了眼眶。
自酒坊原料出现问题后,他已经将近一年没能再酿酒了,一个酿酒的师傅不能酿酒,这与要他的命有何区别?而今,叶柒和木颂清弄回了上好的原料,他又再度站在这些器具面前,虽也怕这第一批酒出什么岔子,但好歹是成功了!
洪师傅心口的重石彻底是放下了。
叶柒让花雕给所有人都分了一杯,这一杯入口,不粘且爽滑,酸甜可口间解了中午吃肉的油腻。
见着大家脸上的神色,叶柒知道重新出世的雪里红若能推广出去,必然可以赚得盆满钵满,但横在面前的阻碍还有不少。
也不知道是否是李卯他们所为影响了酒坊的名誉,总之先前他们发出去的传单,迄今为止还没有一单订单。
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叶柒将木颂清拉到了院中,两人还能听见酿酒室内众人的欢呼声。
木颂清见她愁眉不展,心有灵犀问道:“可是担心订单的事?”
“之前去派单子时,大家一听是叶家酒坊的,许多连单子都不愿意接,直接闭门谢客,这酒虽成了,即便我们有心让大家先尝后买,但若没人敢试,那就没有生意,一切还是停留在原点上。”叶柒轻轻叹了口气,视线停留在酿酒室上“还得再想想办法。”
木颂清思索了片刻道:“或许,情况并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哦?”叶柒不由追问“木大哥,你有主意?”
“我这些日子做了点功课,当初雪里红刚问世时,在这长安的名头一点都不比当年的乌曲小…甚至还险些成为了御酒,只是你阿翁不想这酒只供朝廷,想让更多的人喝到,因此婉拒了友人的牵线…”
木颂清微微停顿了一下,颇为遗憾地开口:“但自从李卯他们用次等粮代替原来的原料,外头就都在说叶家酒坊的酒已是江河日落、今不如昔了。”
正如她所想,李卯他们鼠目寸光,造成的不仅仅是酒坊内部的混乱,对外亦是影响颇大。
叶柒蹙额道:“既然如此……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声誉呢?”
木颂清意味深长地一笑,问道:“阿柒,你知道……参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