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木颂清低头将高粱与玉米分别装在两个蒸笼里铺匀,炉上的两个灶上的水都已经烧开,木颂清让叶柒帮着把蒸笼架了上去,将火力降低。
做完这一切,木颂清取了些清水,将手洗净。
见着木颂清停下了动作,在灶前看着方子,无事可做的叶柒脸上露出呆若木鸡的神色问道:“木大哥,接下来要干嘛?”
木颂清没有抬眼,回道:“等小半个时辰,往谷粮上再浇一些凉水翻搅一次,再继续蒸制。”
叶柒眨了眨眼:“这得要多久啊?”
木颂清思考了片刻道:“统共加起来,半个多时辰吧。”
叶柒原地坐了下来,双肘撑着腿,支着下巴眼神渐渐呆愣了起来:“这么久的时间,咱们不会都要在这等着吧?”
木颂清微微笑道:“怎么?不耐烦了?”
“也不是……”叶柒摇了摇头,她看向木颂清,好奇涌上心头“木大哥,之前只以为你懂酒,没想到你也会酿酒。”
木颂清不过是看了一遍方子,准备起来动作却是干脆利落,对原料量的把握也很精准,叶柒几乎没怎么见他往秤上少添多减,一看就是老手了。
木颂清顿了顿,将方子放在桌上,找了一个碗压着,也没多解释,只是含糊地说道:“曾学过几年,在洪师傅这些老师傅面前,我就是班门弄斧。”
真厉害,他怎么什么都会!
叶柒不懂这些,木颂清这么说,她也就信了,酿酒室内安静了下来,叶柒的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下巴,满眼都是木颂清。
时间慢了下来,叶柒的视线从他的发丝挪到了他的脸上,甚至连木颂清额头上被蒸汽熏出的小水珠都觉得觉得可爱。
那水珠顺着木颂清的鬓角往下滑落至脖颈,最后没入了衣领之中,那相交错的阴影之下偶尔因动作可见线条分明的锁骨。
叶柒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身体微微有些发热,双手从支着下巴,变成碰着自己的双颊,仿佛这样的方式可以掩藏住那两抹红云。
木颂清眼睛的余光捕捉到了叶柒的小动作,抬起头来,脸部的线条柔和了几分。
他语调温软:“阿柒,你过来,我教你制酒可好?”
眼前的男人这般语气的同她说话,叶柒心跳快了一拍,心驰神往。
恍惚间,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甜的发腻地回道:“好呀~”
木颂清朝她勾了勾手,叶柒魂先飞了,肢体慢了半拍从木凳子上起身走过去。
待她回神,人已经站在了木颂清的面前,木颂清正朝着她浅浅地笑。
叶柒心下一荡,脸发烫,扭捏了起来。
“怎么了?”
最难消受便是美人一笑,木颂清笑乱了叶柒的心,她嗫嚅了一会儿,才道:“我若学的不好,你可别说我。”
“那你可要仔细着学。”木颂清的声音如和风细雨柔柔地飘进了叶柒的耳中。
叶柒忙不迭地点头,举着四根指头道:“我定会认真的。”
木颂清被她逗笑,道:“第一次动手,难免容易出错,莫要紧张。”
叶柒先前忐忑的心被安抚了下来,她喜笑颜开:“那我们开始呗!”
整个步骤流程,叶柒先前在书上反复看过几次,洪师傅也同她说过几回,又加上在第一关时,木颂清的解释给她加深了印象,因此多少都还记得些。
只是,叶柒知道这些步骤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因着酿酒的容器容量有限,叶柒先得要按照方子上的量,抓出相同的剂量出来,这一步她刚才见木颂清做过,可她做起来就没那么顺手了。
从盆里捞出的高粱米,手心里多少带来些水,放在称上重量总不精准。
木颂清给她递了一块纱布道:“将高粱米裹在里头将余水拧干,可注意着力道,别将米拧碎了。”
刚泡过的米发软,力道操控不好,很容易就碎成了渣滓。
叶柒试了几次,状况百出,总是以失败告终,她委委屈屈地抬头看向木颂清,唤了一声:“木大哥……”
若是此时李峥在此,怕是要惊掉了下巴。
叶柒身为长安街头出了名的女霸王不是没有原因的,平时总以男装出行,作风彪悍又大大咧咧,有谁见过她有如此小女儿的娇态。
木颂清见她红唇微嘟,双目含怨,像是气急了,不忍笑出了声。
以叶柒的耐性,能坐在那试这么多遍已是不容易了。
叶柒被他笑得脸更红了,恼羞道:“木大哥,你别笑!”
木颂清勉强止住了笑声,道:“我教你一遍,你看着……”
叶柒认真地点了点头,哪知道下一面,木颂清推着轮椅靠了过来,俯下身双手附在她的手上,教她控制力道。
“要用这样的力度,轻轻地揉捏纱布,将余水挤出来,感受到了吗?”
木颂清说这话,呼出的热气近在咫尺,叶柒的耳朵红得快滴出血来,听到木颂清问她,胡乱地点头,心里头早就乱了神了。
木颂清与她靠得这么近,脑海中胡思乱想,她压根就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
恰在这时,木颂清忽地“咦”了一声,便抽身离开,到了灶前,掀开了蒸锅上的盖子,同叶柒道:“阿柒,给我取点凉水。”
“哦……好。”
叶柒心里头怅然若失,想着这时间为何过得如此之快,虽说满心遗憾,但还是乖乖听了木颂清的指示,取了一瓢凉水。
木颂清小心翼翼地将水洒在谷物的表面,将里头的谷物搅拌了一次,复而又盖上了盖子,轮椅一转,又往灶里添了一小把柴火,道:“再蒸一会儿,就可取出摊凉了,阿柒,我们先准备一下酒曲。”
“好,我去拿!”
叶柒正在案头前,转身正要将酒曲拿给木颂清时,忽地一顿,将那装有酒曲的碗拿了起来,仔细地观察了一番。
木颂清见她举止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叶柒回头过来,同木颂清确认道:“木大哥,我记得孙庄主给的方子上,有标注了一行小字,说这酒曲要用大曲。”
木颂清回忆了片刻,颔首道:“是这样没错。”
他说完,倏地意识到了什么,推着轮椅过来,伸手道:“给我看看。”
叶柒将酒曲递给了木颂清,木颂清嗅了嗅,细细检查后,才抬眼问叶柒道:“阿柒,你认得这酒曲是什么吗?”
叶柒点头:“色泽和味道来说,是红曲,洪师傅曾拿过一小点给我看过。”
“没错”木颂清赞同道,他微微一笑“阿柒啊,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考验啊……”
叶柒瞪大了双目,讶异道:“木大哥,你是说……”
木颂清叹了一声,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一关本就考的是诚心,若非酿酒的技术。
否则这么一张简单的方子,但凡有些经验的人来做,怎么会做不出来。
但正因为看起来简单,很多人便会掉以轻心,反而忽略了必要的细节,只有将诚心实意想要把事情做到的人,即便这考验看起来轻而易举,也不会忽视掉每一处的细节,那么酒曲的问题,自然而然便会被注意到。
可惜,大约孙之沛先前所遇到的那些生意人,大多数是缺乏耐心的图利之辈啊……
“阿柒,敢不敢与我一起去赌一把,看看我们的猜测是否准确?”木颂清手端着那碗酒曲,凝视着叶柒,粲然一笑道。
叶柒毫不犹豫点下了头。
安全起见,木颂清将酿酒室灶中的火灭了,带着那碗酒曲与叶柒去了堂屋。
还没走进去,便听见屋内传来了孙之沛爽朗的笑声。
两人四目相对,叶柒轻轻同木颂清说了一句:“走吧。”
木颂清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孤注一掷的坚定,他点了点头,由着叶柒将他推进了堂屋。
见着两人进来,堂屋一时安静了一下。
花雕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小声问道:“小姐,你们这么快就酿好了吗?”
“当然不是。”叶柒将那碗酒曲搁在了孙之沛的面前,郑重其事道“孙庄主,我想,这才是真正的答案。”
孙之沛看了一眼那碗酒曲,摸了摸下巴:“哦?何出此言?”
见着孙之沛的反应,叶柒内心稍稍有那么一丝的慌乱,但很快稳下了心神来。
就算不信自己,她也得相信木颂清的判断。
叶柒咬了咬牙,从腰间将那张放好的酒方取了出来,在孙之沛面前晃了晃:“孙庄主,这酒方上写的是大曲,而这碗里装的是红曲,虽说可用,但是不同的曲对味道口感也有一定的影响,若是让我们还原酒方上的口感,那酒曲货不对板,是万万不可的。”
孙之沛看了那张酒方好一会儿,先前还不见表情的脸上慢慢现出了笑容,他笑叹道:“不亏是叶兄的女儿……”
叶柒面上一喜,知道自己赌对了了!
她高兴地看向了木颂清,木颂清亦是冲她赞许的一笑。
叶柒心中定了神,便问道:“孙庄主,那…我现在是否有资格同您谈一谈这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