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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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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呼声太过慌张,叶柒手中的动作一顿,眼见着洪师傅就已经到了跟前儿,忙道:“慌慌张张得作甚?”

    洪师傅被叶柒一拦,额上的汗滴了下来,压低了声音道:“咱们酒铺的债主太多,时时都被盯着,一开门就会有人来催债。”

    叶柒不解这其中逻辑,若是以闭店来逃避追债,那营收又何来?久而久之这店必然就垮了。

    叶柒悄悄看了一眼木颂清,见其眉间也皱起,显然也是不同意这样的做法的,既然两人看法一致,她一下便有了底气,直言道:“店是肯定要开的,不然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债主来了,我同他们解释便是!”

    洪师傅听叶柒这么一说,想到她的身份又有些犹豫,踌躇了半天,见叶柒又准备去开门,不禁弱弱发声:“不如先知会李先生一声?”

    “李…先生?”叶柒一愣。

    听洪师傅的语气,这人像是如今有间酒坊的掌权人,可不是说这酒坊的掌柜早就被阿翁给撤职了…那…这李先生又是谁?

    洪师傅很快给了叶柒解释。

    “李先生是咱酒坊的账房先生,如今没有掌柜,店里的事儿就暂且他说了算。”

    木颂清在两人说话间,仔细端倪洪师傅的神色,察觉到几分其对这账房先生的忌惮。

    若不过一个小小的账房,又何至于此?

    这个问题,他们这些初来乍到的人不过管中窥豹,只能抓住其中那么一丝的不对劲儿。

    但,这细枝末节中透露出的信息,让木颂清觉得,这有间酒坊的烂账原因或许正来源于内部。

    木颂清思索了片刻,拉了拉叶柒的袖子:“叶小姐,我们借一步说话。”

    叶柒闻言便让洪师傅现在一旁候着,自己跟着木颂清进了自家院门。

    院中的雪先前已经被扫到一边,木颂清确保外头的人听不到他与叶柒的对话,便让卢青停了下来。

    “木公子是有什么主意吗?”

    “叶小姐,我想着不如今日先不开店。”

    叶柒大约猜到木颂清要与自己说的事与酒坊有关,但却没猜到这一层。

    但木颂清既然这般说,必然有他的想法,她也不纠结,当下点了点头应道:“好,听你的!”

    木颂清倒是没想到方才还和洪师傅辩着必须要开店营业的叶柒此刻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他的提议,一时愣了愣,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好奇我为何让你这么做?”

    叶柒拢了拢自己的披风,偏着头看着木颂清,眼睛亮晶晶的:“自然是好奇的,但木公子不会做无理由的事,我想着你这么做或许是有什么用意。”

    木颂清摸了摸鼻子,面对叶柒这全然的信任竟意外有些没由来得羞涩。

    他慢条斯理地同叶柒解释自己方才的考量,末了补了一句:“小姐毕竟才刚刚接手酒坊的事务,不如先了解一下这酒坊内的情况再从长计议。”

    叶柒向来心思直,并没有木颂清考虑得这么多,但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像是那么回事。

    这有间酒坊既然没了掌柜,那么在新掌柜来前,总是要有一个说了算的人,账房向来熟悉这店中的进出账务,又手握着财政大权,那么暂代要务也是可以理解。

    只是…

    就如木颂清所言,洪师傅谈起李先生时,神情言词之间的不自然并不作假,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为何要怕一个文弱的账房先生,显然这位李先生不简单呐!

    叶柒不笨,得了木颂清的提醒,两人再回到酒坊前时,叶柒拦住了还想再劝她的洪师傅道:“洪师傅不用说了,我明白你们的难处,今日我也不强求了。”

    见洪师傅松了一口气,叶柒话锋又是一变:“只是一直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若没有进账,往后大家的生计又该怎么办?”

    “这…”

    叶柒的话戳到了洪师傅心中的酸楚,他叹了一声:“是啊,这月钱已拖了两月有余了,要不是看在老东家的知遇之恩上,我们师徒三人早就走了。”

    “这事怎么没和阿翁说?”叶柒问道。

    叶家之所以能在长安有立足之地,除了行内口碑物美价廉之外,最重要的是即便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在工钱上都不曾短着手下人,冷暖都顾着,颇有人情味儿,也因此许多人都愿意跟着叶老爷子做事儿。

    可这酒坊居然会出现拖欠工钱的事,若传出去,还没等她重振金字招牌,这叶家的招牌就先要被砸了!

    但洪师傅只是苦笑了一声,说了一句一言难尽…

    听到洪师傅这话,叶柒又有些急了,这火急火燎的事儿怎能这么轻描淡写得就一笔带过了呢!

    叶柒上前一步刚要说话,被木颂清一把拉住。

    叶柒不解地看向木颂清,见木颂清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自己则示意卢青将轮椅往前推了几步,停在了洪师傅面前。

    先前叶柒带着木颂清进宅邸时的洪师傅只是不近不远的站着,还未正面见过这位传说中的新掌柜。

    如今两人面对面站着,木颂清乌发上沾着细雪,眉目如画,虽坐在轮椅上,但背脊挺得笔直,虽是温温润润的书生模样,却也有一番风骨在其中。

    饶是洪师傅这般粗野惯了得汉子,都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句真真嫡仙儿似的人!

    “洪师傅…”木颂清开口便是如沐春风。

    “诶,您说!”洪师傅回过神来,在木颂清温和的注视下竟有些手足无措。

    “小姐既然受老爷嘱托来接手这间酒坊,定是希望生意可以做得长长久久,我有一个建议,今晚不如由小姐做东,备一桌酒宴,请酒坊的诸位来家中做客,可好?”

    木颂清的话一出,叶柒的小脑瓜子一转就懂了,与其他们自己在这根据洪师傅的三言两语不停琢磨,还不如把人都叫来,还可探探底。

    她忙不迭地接话:“将来咱们都是自己人,总是要先熟悉熟悉不是?还烦请洪师傅替我将其他人叫上。”

    “那今日这店…”洪师傅略有些迟疑,看了一眼叶柒手中的钥匙。

    “先不开了!”

    叶柒手一挥做了决定,方才她想明白了,若是酒坊是这样的经济状况,就算她今天开了店也没有可以卖的东西,还不如像木颂清说的,先搞明白内部的情况。

    得了叶柒这话,洪师傅松了口气,语气都松快了许多,“小姐、掌柜的,你们先歇着,我替二位传话去。”

    叶柒和木颂清不再留他,因为天气渐冷,叶柒便让卢青推着木颂清回了家。

    木颂清暂住的南厢房已经被花雕收拾妥当,屋中放了一盆碳炉,三人进屋时,身上的寒气被一扫而空,只觉得暖烘烘的。

    花雕早就备好了热水,一人给倒上了一杯,先前手脚冰凉的叶柒等人,在这般贴心的侍候下脸颊都泛出了几分红润。

    晚上要宴客,家中自然要先做一番准备。

    叶柒将事情也同花雕详细解释了一翻,两人同时犯起了愁来。

    昨夜收拾行李时,她摸遍院子的各个角落,才凑出了四两银子,想着和花雕省些用,还能撑个一两月。

    可眼下的情形,这四两银子定是先要就出一部分日后的花销。

    那够用的钱就不多了,最多一两银子,这购买什么呢?中午的食材还是她临走时让花雕从厨房顺的,这菜市她还没有去过,也不知物价如何?但想想平日里常去的酒楼一桌宴席的价格,应该不会便宜吧…

    木颂清听了叶柒和花雕的烦恼,不由笑出了声。

    木颂清这一笑让叶柒和花雕愣了神,美人只是静静坐在那就已经是一幅画了,而他一笑更是画上仙活了过来,一下子有了人气儿。

    意识到自己又看着木颂清发呆,叶柒的脸微微发红,小声嘀咕了一句:“有什么好笑的呀?”

    木颂清略略收敛,带着微微的笑意道:“并非是笑小姐,只是您出身富贵之家,对这银钱的认知与普通百姓确实不太一样。”

    叶柒自小便被家中长辈富养着,吃喝用度虽说比不上皇家贵胄,可也算得上是上品,久而久之便只知贵重之物的身价,更不知普通百姓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

    而花雕是家生子,自有长在叶家,跟在叶柒的身边,虽说阶级有别,但比起外面的人来说,叶家丫鬟的生活也能称得上锦衣玉食。

    因此她们之间对富贵与贫穷的衡量标准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今木颂清这么一说,两双求知的眼睛眼巴巴地看了过去。

    木颂清吹了吹热茶:“卢青,你我二人一年的吃穿用度大约多少钱?”

    卢青伸出了一根食指,叶柒猜道:“一百两?”

    木颂清刚喝进口的水险些喷了出来,他苦笑道:“不对!”

    “那…十两?”叶柒又猜,她已经扣了一个零了,这回总该对了吧。

    卢青听不下去了,直接揭晓了答案:“是一两!”

    叶柒和花雕惊了,这一两银子放在过去,她半个时辰不到就能花完,但这竟然是木颂清和卢青主仆二人一年的开销?

    那那些比木颂清生活更为艰难的人呢?

    叶柒不禁撑着头反思了起来,难怪这长安百姓都私底下叫她败家女,这她花的钱放在普通百姓家,够养活多少口人了!

    也难怪,家中阿翁和叔伯至今提倡节俭,看到她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叶柒都不自觉地唾弃起自己来,真是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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