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扇不高兴地跺脚,看着自家小姐这坚持的表情,倒也没办法,只能去妆匣里拿了沈归燕的嫁妆银子,出去找了个可靠的家奴,当真让把银子送去。
“小姐,不是奴婢多嘴。四公子这性子,您就当真随他去么?”宝扇转过头来又道:“您嫁过来每天就这样待在院子里,日子该多无聊?”
沈归燕点头:“我早就想过了,日子不能这样过。”
宝扇一喜:“小姐有挽回四公子的办法么?”
“不是。”沈归燕摇头:“我是想自己还能做点其他的事情,日子也就不算白过。”
宝扇垮了脸:“嫁都嫁进来了,除了讨得四公子的心,小姐你还能做什么?”
沈归燕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妆匣里剩着的东西道:“有些事儿一早想做了,但是原先没机会。现在在丞相府里,有地位又有银子,自然要去做。什么事先不告诉你,你今天先去帮我跑一趟城南,递个信给周夫子吧。”
周夫子是沈归燕幼时的老师,她十四岁之后夫子便说再无可教的,故而离开了。
宝扇垂头丧气地应了,看着自家小姐开心地写信,心里着实是开心不起来。
在这院子里,留不住自己的相公,背后不知道要被人说多少闲话,也就小姐能不在意了。
城南离这里有些远,晚上宝扇就回不来了。沈归燕也觉得无妨,自个儿在北院里找书看。
“四少夫人。”玉梳笑盈盈地来了,一进门就打量了一圈:“宝扇不在啊?”
沈归燕头也没抬:“你找她有事?”
“啊,不是。”玉梳笑道:“听闻四少爷又在外头过夜了,我家小姐怕四少夫人无聊,特意摆了晚膳在东院,请四少夫人过去同享。”
晚膳?沈归燕抬头看了看外头,这才发现天已是黄昏。
“去东院用膳,有些麻烦吧?”沈归燕起身道:“不如……”
“四少夫人不必推辞。”玉梳上前,诚恳地扶着她的手臂道:“自您进府,与主子两人还没能坐下来好生谈谈呢。今天大少爷也不在,主子这才请您过去说说体己话。”
顾朝东不在?沈归燕放下些心。玉梳扶着她的手臂用了些力气,她也懒得挣扎了,点头道“那便过去吧。”
“哎,您随奴婢来。”玉梳笑得很是殷勤,带着她一路往东院去,路上还一直说话。
“主子心里也很苦的,大少爷心心念念想娶的人是您,没少给主子脸色看。这府里人多难处,主子已经偷偷哭了好几回了。”
“到底是亲姐妹,主子也一直盼着您来。往日的那些个旧事都是年纪小不懂事,嫁人了才知道只有血脉至亲才能依靠啊。”
沈归燕安静地听着,丝毫不受她说的话左右。沈归雅是怎么个人,她自己心里有一杆秤。比起旁人的话语,她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的。
不过玉梳要说,她也不去打断。
到了东院,主屋里果然已经摆了宴席,只有沈归雅一个人坐着。
“三姐姐。”见她进来,沈归雅眼睛红了红,笑着道:“还好你愿意来。”
沈归燕点点头坐下,沈归雅亲亲热热地挨着她旁边道:“我准备了许多菜,就怕你不来,要我一个人吃呢。姐姐以前不是最爱吃素菜么?我特意吩咐厨房将新鲜的素食都做上来了。”
桌上七八个盘子,虽然肉菜少,可是这规制也不是平常该有的。
果然是掌管着厨房的,也给了自己不少便利。沈归燕淡淡一笑:“大嫂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沈归雅一愣,继而干笑道:“就是想找姐姐说话,若是姐姐心里还恨着妹妹,那妹妹就给姐姐赔罪。若是不恨了,姐姐就陪妹妹喝一杯吧?”
沈归燕轻笑,看着她的眼睛,没说话。
背后被她看得发凉,沈归雅抿抿唇,镇定了一番道:“我知道,抢了你的婚事,你很难原谅我,但是日子总是要过的,咱们总不能一直相互憎恨下去吧?”
“我没有恨过你。”沈归燕开口道:“恨人太费神了。”
沈归雅挑眉,心里有些不屑,这口是心非的女人,小时候就被沈归雅一路欺负,长大还被抢了婚事,竟然说不恨?真虚伪。
“既然不恨,那姐姐为何总是与妹妹有距离感?”沈归雅笑问。
沈归燕脸色平静地道:“不恨你,不代表我喜欢你。”
迄今为止沈归雅做的事情,实在是够让人讨厌了。不过也只能是讨厌而已,沈归燕觉得恨人太累,一直背着一个包袱。讨厌就好多了,只是会在看见这个人的时候觉得讨厌,平时的时候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何必总是念念不忘糟糕的人来惩罚自己。
沈归雅轻轻哼了一声,表情阴郁了一瞬间,又恢复了笑容。谁要在这里跟她讨论恨不恨的事情啊,她反正是恨透了这个人,碍眼极了,早除早好。
“那这一杯酒,就当妹妹给姐姐赔罪了。”
沈归雅将酒递到沈归燕面前:“今天正好朝东和朝北两兄弟都不在,咱们姐妹喝一喝酒,也正好增进一番感情。”
沈归燕看她一眼,摇头:“我不喝酒。”
“就喝一点儿也好。”沈归雅嘟嘴道:“若是还想以后好好相处,那就喝点儿。”
半威胁半撒娇,沈归燕觉得这半点都不像以前的沈归雅。
接过酒杯来,沈归燕拿袖子挡着,假装抿了一口,她是不敢当真喝下去的。
沈归雅还是笑得开心,夹了菜到她碗里:“来吧,多吃些。以前是我对不起你,现在既然我当着这丞相府的半个家,自然会好好补偿你。”
沈归燕垂了眸子,吃了几口东西,眼前有些模糊。
“我有些困了,该先回去了。”她站起来,有些摇晃地道。
沈归雅一把拉住她,道:“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让你走了多可惜?姐姐坐下来再与妹妹聊聊,你不是喜欢朝东么?”
沈归燕一愣,皱眉:“出嫁从夫,自从嫁过来,我便再也没念过他一句。朝北才是我的夫君。”
“啧啧,还忠贞不渝啊。”沈归雅皮笑肉不笑地道:“当真没念着,你与他花园窃窃私语做什么?知道他要科考了,很有可能一举夺魁,所以给自己找个备胎?”
沈归燕想摇头,但是眼皮子越来越重,合上了就再也睁不开,只能听见耳边沈归雅的声音道:“不是喜欢朝东,要等他吗?来,我带你去等他。”
门打开,玉梳好像进来了。沈归燕觉得自己被背了起来,往外头而去。
她大意了,不喝酒,却还是中了招。沈归雅也是学聪明了,这用的又是什么法子?
身子被放在了床上,那是顾朝东独自休息时候用的床。沈归燕很想清醒过来,奈何最后一点神智也在离她而去。
要是就这样睡下去,等顾朝东回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沈归燕想都不愿去想,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想找回些清醒,却还是没扛住,陷入了黑暗里。
顾朝北正在醉花阴里喝酒,花姬在旁边弹唱。无数路过厢房的人,都能看见里头顾四公子的风流姿态。
“主子。”追云进来,手里捧着个布包,表情很是古怪地道:“少夫人派人来了。”
花姬停下了手,娇笑道:“瞧瞧,这再知书识礼的人也是会生气的,定然是来催四少爷回去了。”
顾朝北一笑,朗声道:“家里的东西看一天也就不稀罕了,任她怎么催,我也是不会回去的。”
追云垂眸道:“主子,少夫人没有来催,倒是…命人送了银子来。”
屋子里的人都是一愣,顾朝北也顿了顿,挑眉道:“银子?”
“说是怕奴才身上的银子没带够,所以命人多送了来。”追云捧着布袋,颇有些哭笑不得。
顾朝北脸色有些不好看,轻哼了一声道:“这夫人娶得好,你们瞧瞧,大方贤惠极了。”
“贤惠是真贤惠。”另一头坐着的公子哥儿开口道:“可也见这沈三小姐没将你放在眼里啊。寻常人家的夫人,听闻夫婿泡在窑子里,哪个不气得急眼。教养好的也顶多是视而不见,还从未见过反而来送银子的。”
“是啊。”顾朝北的发小叶问道也笑道:“听闻那沈三小姐与你大哥才是郎情妾意,该是心里还没放下你大哥,所以对你才这样宽容。”
压根不在心上,所以才会不计较。
顾朝北的脸色更难看了:“我找你们喝酒是寻乐子的,能不能别给我添堵?”
“哎呀呀,顾四少生气了。”叶问道哈哈大笑,举杯道:“我赔罪,不该说了实话。刚说出来的,都同这杯酒一起喝下去。”
顾朝北冷哼一声,抬了抬手,旁边的花姬便又继续弹曲。
青楼向来是消息散布最快的地方,这头刚说着呢,不知哪里的话就传出去了,说顾四公子与那沈三小姐,原来是貌合神离。
“我离开一会儿。”酒过半巡,顾朝北醉醺醺地起身。